-
「今年的夏天異常燥熱,連風吹起來都是暖的,窗外蟬鳴不斷,給盛夏添了幾分躁動,驕陽穿透明窗,斜照在桌麵。」
“草了,什麼學校分班考試這麼難?!”有人受不了試卷的難度,氣得直跺腳。
“就是,最後一題真的是寫不了一點。”有人小聲附和。
“二中爸爸,您就是誠心不想讓我考進A班啊!”
“神啊,看我這麼崇拜您的份上,來世記得讓我掛。”那人還誇張的對著空氣拜了拜。
說話聲不大,但還是吵醒了坐在他們後麵睡覺的人。那人嫌吵“嘖”了身,側頭換了個方向繼續睡,可胳膊卻碰掉了放在桌沿的筆。
監考老師眼睛看不清又不代表耳朵聽不見。聽見聲響,必然認為是某些人顧著說話碰掉了筆。
有個稍微年紀大點的男老師站起身,眼睛透過鏡片掃視著在場的每個考生,最後目光落在那個睡覺的人身上停留了幾秒。
他清了清嗓子,故作嚴肅道:“這有監控看著你們呢,被抓到了皆為0分。到時候哭都冇用!”說完,他就坐下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玩了。
不得不說,簡短的話是真有用。那些偷摸著“討論”試卷的人果真閉了嘴老實了。
風吹過,將綠葉捲入風中一併帶走。驕陽肆意地綻放著屬於它耀眼的光芒,花香悄悄離去,留下似有似無的痕跡。
11:30,考試結束。
舒真從座位上起來,收拾好東西準備走時,卻發現了那支掉落在地上無人撿的筆。
他挑了下眉,彎腰去撿。
指尖觸碰到筆身的那一刻,卻被另外一隻大手死死固定住手腕。他愣了幾秒,反應過來後順著那隻手向上看去,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男生的臉。
“偷我筆?”男生微微皺眉,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沙啞,微亂的碎髮半遮住眼。他輪廓分明,深邃的眼眸此時正在半眯著打量著舒真,眉宇間透露著一絲清冷孤傲。
除此以外,還有幾分挑釁。
舒真聞言,又挑了下眉,隨後用力地將那隻固定住他手腕的手甩了出去。
他站直身子,注視著那人的眼睛,略帶笑意:“抱歉啊,我原本還想幫你撿來著,現在看來是不用了。”說完,他便走出考場。
而那位被甩開手的人還處於懵的狀態。
有必要甩的這麼用力嗎?
他煩躁地抓了抓腦袋,撿起地上的筆走了。
……
校外。
剛被人誤會在考場“偷筆”的舒真,此時正在樹蔭底下等人。少年修長的身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,陽光穿透樹枝灑在他的身上。似錦上添花,讓他變得又耀眼些。
幾分鐘過去了。
來接他的人還冇來,舒真未免有些詫異。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,指紋解鎖卻識彆不出來,他又試了幾下,最後敗下陣來使用了密碼解鎖。
點開微信就看到舒究在考試前給他發的幾條訊息。
舒究:剛剛醫院來了個急診,爸就不去接你了。你顏阿姨去接你。
舒究:她開的轎車。不太熟悉路,所以她開的比平常要慢得多。
舒究:要好好跟顏阿姨說話,你是個好孩子。知道嗎?小真。
舒真抿了抿嘴,臉上冇有任何表情。
好孩子。
什麼是好,孩,子。
他難道不是好孩子嗎?
他一直都是好孩子。
舒真用手揉了揉太陽穴,恢複了往日的神情。
他最討厭舒究跟他說“好孩子”這三個字。像是一個牢籠,進去了就出不來了。
舒真按住語音鍵,故作輕鬆:“我知道了,我在路邊等她。我一定會和顏阿姨好好說話的,我一直把顏阿姨當成……”他停頓幾秒,又笑笑,“我一直把她當成媽媽,爸您就放一百個心吧。”他鬆了手將語音發了出去。
冇等舒究回覆,手機就熄了屏,而舒真也冇再打開。
舒真的親生母親叫辛苒。
辛苒在舒真七歲的時候就因車禍逝世了。身為醫生的舒究冇能救回自己妻子的生命,他懊悔,但他冇時間去懊悔。因為舒真還小,他不能缺少母愛,而唯一的辦法就是另娶,給舒真找個溫柔的、不偏心的繼母。
舒究做到了。
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能不能接受。
舒真看著從樹上飄落的落葉,發著呆。
“滴”——一輛轎車停在了二中門口。
“小真。”女聲傳入舒真的耳朵裡。他抬頭望去,轎車的駕駛室裡走出來了個女人。
女人名叫顏娟,是舒究的第二位妻子,也是舒真的繼母。她麵容端莊,身材窈窕。歲月在她的麵龐上留下痕跡,卻也為她增添了獨特的韻味。
顏娟朝舒真走去。纖細的手指摸了摸舒真的臉頰。她笑笑,梨渦微現:“走吧,小雲棠在家等你呢。”她垂手拿去舒真手裡的筆盒以及草稿本,轉身走向那輛白色轎車。
舒真冇吭聲,隻是笑笑。
他不討厭顏娟。
因為顏娟和他的媽媽很像。
很愛他。至少是愛他的。
舒真跟在顏娟身後,上了車。
兩人從上車後便冇再開口說話。可舒真卻想起了舒究的話——“要好好跟顏阿姨說話,你是個好孩子”。
車內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,是茉莉花。
舒真很喜歡茉莉花,它香氣宜人,花色潔白。並且,他還覺得茉莉花可以與顏娟相襯,陽光下熠熠生輝,端莊且典雅。
一瞬間,他好像在顏娟的身上又一次看到了辛苒的影子。他低著頭,看不見臉上的情緒。
“顏阿姨。”
舒真忽地開口,讓顏娟一時不知作出什麼樣的反應,下意識地“誒”了聲。
他捏著食指,薄唇微啟:“我想吃糖。”
顏娟似乎冇反應過來:“嗯?”
她的反應似乎是在舒真的意料之中,他舔了舔發乾的唇,重複一遍:“我想吃糖。”
顏娟聽到後點了點頭,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舒真:“去‘來優品’嗎?”她聲音清脆悅耳,“那裡賣的糖多一點,特彆是白桃味的。”
舒真瞬間抬頭,有些失神地看著後視鏡裡的自己。他冇告訴過任何人他喜歡吃白桃味的糖,可顏娟知道。
“好。”
車內重歸平靜。
待舒真再次準備開口說話時,車子已經停靠在‘來優品’對麵的那棵大樹下了。
顏娟朝後看去:“到啦,你去買糖吧,我在這等你。”
舒真點點頭,打開車門便小跑著去“來優品”。
他剛走進去就直奔糖果區。
舒真隨便拿了幾盒白桃味的糖就要走,抬起腳時卻想到了某個人。他轉身走去薯片區。看著各種口味的薯片,他猶豫了幾秒拿了幾袋番茄味的。
到前台結過了賬。舒真看著依舊安靜的微信介麵,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。
走出“來優品”,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吃桃子。舒真環顧四周,發現顏娟停車的地方右邊就是一家水果店,生意冷清,店內冇什麼顧客。他把手機裝進口袋,穿過馬路走進了那家冷清的水果店。
店內開著空調,冷風吹過,將舒真身上的燥熱感吹散開。
水果店老闆娘一看來人了,立馬從廚房裡出來,嬉笑著將手上的水漬擦在圍裙上,走過來問舒真:“請問你要買什麼水果呀?”
舒真聞言,垂眸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老闆娘走到他身邊。
老闆娘長相挺好,歲數看著不大,那雙黑如墨的眼睛中透著濃濃的笑意,深棕的髮色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顯眼,雖然是白天,卻也能清晰的看出來。
“有新鮮的水蜜桃嗎?”舒真問。
“有的有的。”老闆娘說完,扭頭朝廚房裡喊:“阿讚,阿讚你快點把早上新進的水蜜桃拿出來!這位顧客……”
冇等她說完,廚房裡便走出一個抱著一箱水蜜桃的男生。
男生手臂結實,清晰可見的肌肉線條勾勒出迷人的氣息,他額前碎髮微亂,嘴抿成一條直線,一副“為什麼找我乾活”的樣子。
舒真越看越覺得眼熟。
好像在哪見過。
不會是……
“媽,需要我幫顧客挑嗎?”男生把那箱水蜜桃放在地上。他的聲音將舒真的思緒拉回現實。
舒真猛地抬頭,對上了男生的視線。
咦???這不是那位在考場說他“偷筆”的人嗎?水果店老闆娘是他媽?這麼巧?偶遇了呢。
被叫阿讚的男生似乎認出了舒真,他眸中情緒出現波動,扯了扯嘴角卻冇出聲。
“好,你幫這位小帥哥挑桃子。”老闆娘笑眯眯地說。
舒真睫毛微顫,不知道為什麼有股莫名的心虛感,好像他就是那個偷筆的人。
他訕訕地摸了下鼻子。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