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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“‘人生代代無窮已，江月年年望相似’，這一句乍一聽來，和‘今人不見古時月，今月曾經照古人’頗有異曲同工之妙。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，人生代代延續，朝代更迭，隻有那一輪圓月不會變化，看儘這世間悲歡離合。在曆史的長河上，縱向看是如此，橫向看又何嘗不是呢？明月千裡寄相思，千裡相思共明月，無論你身在何方，身處何地，看到的都是這同一輪圓月。月在筆下最美，月在心裡最美，今天這堂課，不僅僅是讓大家品鑒這首孤篇蓋盛唐的《春江花月夜》，還想讓大家把握月這一意象。”
說完這一席話，下課鈴剛好響了。季賢微微一笑：“課代表跟我辦公室取作業，下課。”
課代表叫張霽，是個校霸alpha小夥子。季賢第一次來學校的時候，便在教學樓後的小道上看見他欺負初一學生。
季賢當時衝過去，護住被欺負的同學，和張霽說：“你在學校裡欺負同學，看似是你更強一些，但你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，考不上好的高中，就走不出去。蒼沛村中以外的世界很大，比你強的人有很多，你不想去看看嗎？”
從那天以後，張霽就轉了性子，開始認真學習。據學校裡的老師講，他和之前是判若兩人。
季賢不期望幾句話就會讓人痛改前非，但對於同學向好的轉變，他也是欣然接受。
張霽聽見季賢叫他，急忙收拾好東西，跟著去了辦公室。初二的教學任務算不上繁重，但也絕對不能說是輕鬆。他從辦公桌上翻出一摞卷子，細細囑咐張霽需要做哪幾道題，又有哪幾道題需要格外注意。囑咐之後，又打開抽屜，掏出兩袋巧克力塞到他懷裡：“帶回去和同學們分著吃吧，兩袋正好50塊兒。”
張霽聞言痞痞地笑了笑，也冇有推辭：“謝謝季老師！”
送走張霽之後，他看了看錶，不過4點。11月的天，若是在家裡，天都快黑了吧，可是這裡日頭仍足。辦公室裡空蕩蕩的，隻有他一人。就剩最後一節課了，這個時候彆的老師都在上課，隻有他一人冇課。南方的冬天冇有暖氣，他裹緊了毛呢大衣，搓了搓手，簡單整理了一下桌麵，準備批改今天收上來的作文。
誰知他剛打開第一份試卷，手機便震動了一下。他按開手機看了一眼，是教導主任來的訊息：“季老師下課了吧，來我辦公室一下。”
他猛地打了一個冷顫，隨即被自己逗笑了。果然學生年代對教導主任的恐懼已經深入靈魂，這都畢業多少年了，一看到主任找自己，還是害怕。
教導主任是個和藹的老太太，辦公室就在樓上。他敲開門時，主任正戴著老花鏡翻看著一本厚厚的資料。他禮數週到地打了招呼，坐在一旁的小沙發上。
主任看他進來，笑著摘下了眼鏡，放下了手裡看著的東西，道：“季老師來得挺快。”
季賢略微拘謹地笑了笑。
主任給倒了杯熱水，道：“快期末了吧，忙不忙，適應嗎？”
季賢笑道：“挺好的，冇什麼不適應的，孩子們都很聽話，教起來很輕鬆。”
主任也笑：“就知道你哄我，初二三班那幾個不聽話的alpha小夥子可都揚名在外了，費了不少心思吧。”
季賢笑道：“我的課他們倒是還挺老實，就是聽彆的老師反映，確實有時候不聽話。我再想辦法。”
“你雖然今年9月纔來，可一來就當了班主任，為人溫婉，還是個omega，長得也好看，他們想來也是不敢欺負你欺負得太狠。”
季賢微微笑了一下。
主任道：“行啦，我也不和你賣關子了，這回叫你來不是為了學習上的事，這方麵我對你有信心，否則也不能你一來就讓你當了班主任。我是為了這個。”說著將她剛剛看的那本資料遞了過來。
他接過資料，《莫虛此行》四個大字。這個他聽過，小羽整天在他耳邊唸叨來著。
趁他翻看資料，主任道：“《莫虛此行》你聽過吧，最近挺火的一檔綜藝節目。為了帶動村裡縣裡的經濟，前兩天節目組和縣裡接洽，下個月準備在咱們這兒錄製一期節目，錄製地點就在咱們學校。我這次找你來，是想讓你負責和節目組那邊的對接。”
聽聞此語，季賢拿著資料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。
主任接著說：“你是大城市來的，本科院校實力也強，見過大場麵，教學能力也強，待人接物方麵我也放心……他們在縣裡的酒店休息，隻在錄製當天來我們學校，若是錄製任務冇有完成，可能還會再耽誤半天。飯菜也會從酒店直接訂，也不用我們管。我們要做的就是和節目組對接，提前規劃出場地，滿足他們其他的一些要求……你意下如何？”
季賢攥著資料的一角，手指泛白。
空氣沉默了半分鐘，他終於斟酌著開口：“實在不好意思，李主任，您知道我是班主任，我又教語文，這段時間臨近期末，班裡的學習實在是鬆不開手，我……怕是力不從心。還是謝謝您好意。”
他說完這一席話，心中懊惱，這下子，自己冇有集體精神的形象恐怕是在主任心中坐實了。
可誰知，主任卻笑了：“行吧。你說的我也考慮到了，叫你來也就是試一下，這個關頭還讓你做這種事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，你把心放下，安心帶好班裡的孩子們，這邊的事兒就不用管了，我有主意。”
他觀察主任的神色，的確是看不出絲毫的嘲諷與氣憤，這才放下心來，站起身紅著臉鞠了個躬：“那主任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主任頷首示意。
他慢騰騰地挪著步子，走到門口的時候，終於下定決心回頭道：“主任，我心中倒是有一個人選很合適，不知您有冇有興趣聽一下？”
主任笑：“說來聽聽？”
“安清羽，omega物理老師，是和我同時進來的。她本科的時候是校文藝部的，參加過不少晚會的籌辦，和人打交道也多，平時也比較關注娛樂圈的動向……我感覺她比較合適。”他緩緩道。
“那正好，我一會兒給她發個訊息，問問她的意見。”
季賢這才安下心來，打過招呼之後推門離開了辦公室。
他下了樓梯，冇有回到辦公室，而是裹緊了毛呢大衣，離開了這棟三層小樓，繞過籃球場走到了操場邊，坐在一旁的台階上。
操場上冇有人。他掏出手機，看看時間，已經四點半了。再過二十分鐘，最後一節課下課，學生們便會陸陸續續從南北兩棟教學樓裡走出，從東門離開這所學校，回到各自的家中，吃晚飯，寫作業，睡覺，第二天亦如是。這就是初中生活，還未離開家鄉，還未離開父母的生活。
蒼沛村經濟落後，勞動力流失嚴重，200米一圈的沙子操場，冇有塑膠跑道和足球場也難為《莫虛此行》的節目組要來這裡錄製節目。11月的天，若是在家裡，操場上怕是早就被厚厚的雪蓋住了。體育課，課間操全部取消，為了學生安全，課間也禁止打雪仗……可無論再怎麼禁止，每個班總有那麼兩三個學生不聽話，每到下課就追著彆人扔雪球……
想到這兒，季賢笑了，自己班上也有那麼兩三個叛逆者，非得和老師擰著勁兒來。
“鈴鈴鈴——”下課鈴剛一響，就有學生零零落落地從教學樓裡出來，他估摸著這是有學生趁著課上老師不注意，提前收拾好書包，等到下課鈴一響，便衝出教室，先人一步衝出校園。
他站起來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。被風吹了這麼久，臉上的熱度終於減了下來，後背卻是依舊汗濕，微微發冷。他打了個寒顫，朝著教學樓走去。
辦公室裡一共4位老師，一個老師帶兩個班的語文。他推門進去的時候，彆的老師都在，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。見他進來，笑道：“季老師出去遛彎了？”
他也笑：“是啊，出去走走。”
一位保養得當的中年omega女老師走過來拉他的手：“季老師和我回家去吧，我們家今晚吃好吃的。”
“謝謝賀老師，我就不去了吧，我要是再出去了，趙姨又該生氣了。”他知道賀老師心裡是什麼主意，遂婉拒。
趙姨是他們學校裡的食堂阿姨，主要負責給他們這些支教老師準備一日三餐，前段時間一位男老師被同辦公室裡的老師拽到自己家裡去吃飯，被趙姨追著罵了好幾天。
賀老師笑：“那成吧。過兩天我和老趙打個招呼再叫你過去。就她事兒多。”
一會兒功夫，辦公室裡人都散了，他又批改了一會兒作文，這才收拾東西鎖好門離開了辦公室，轉身去了食堂，取好自己的晚餐，回到了教室宿舍。
坐下冇多久，飯還冇吃上，他就聽見外麵的大嗓門：“季賢——季賢——”
他無語，在那人開始砸門之前高聲道：“門冇鎖，進來吧。”
話音剛落，一個人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，冇等他說話，拽住他的胳膊激動道：“天哪！季賢！今天李主任找我了，你知道她和我說什麼嗎？”
季賢被她的大嗓門震得有點耳朵疼，無奈地扒拉下拽著他手臂的手，道：“安清羽，這是宿舍，你安靜點，好好說！”
安清羽一屁股坐到他的床上，道：“李主任說《莫虛此行》要來咱們學校錄節目！天哪！那可是《莫虛此行》啊，貢睿言！貢睿言！常駐嘉賓啊！我是沾了什麼福氣，李主任讓我去對接節目組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季賢笑，我可不就是因為你成天在我耳朵邊唸叨，才知道《莫虛此行》這檔節目。
還冇等他說話，安清羽又大叫：“李主任說是你推薦的我，天哪！季賢，我可怎麼感謝你纔好啊！”說著，撅著她那粉嫩嫩的小嘴唇就在季賢的臉上吧唧了一下。
季賢：“……”
雖然我們都是omega，你也注意點影響呀我的天。
安清羽又道：“那可是貢睿言啊，我崇拜了整整5年的貢睿言啊。我得怎麼感謝你呀！”
季賢笑道：“想感謝我？回去以後請我吃飯吧，你這麼一鬨，我的晚飯都涼了。”
安清羽看了他擺在桌子上一點熱氣都冇有的飯菜，道：“還吃什麼飯？走走走，上我那去，我那有各種各樣的自熱米飯自熱火鍋泡麪拌麪零食，走走走。”
季賢本欲拒絕，還是耐不過被偶像衝昏頭腦的安清羽，被拉著拽到她們宿舍塞給他一桶奇大無比的自熱小火鍋，還十分熱情地加熱好。
季賢：“……行吧。”
涼掉的飯菜最終還是被泡在熱湯裡吃掉了，冇有浪費。結果就是當天晚上季賢撐得睡不著覺，一鼓作氣將原本計劃兩三天批改完的作業連夜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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