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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遲的眼睛像大海,裡麵有泅遊的小鯨。
他手散漫插在口袋,冇有講話,也冇有告訴淩清他的名字,冇有告訴的必要,淩清覺得江遲很聰明,可以猜到淩清在想什麼,必定知道淩清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。
淩清終於背過身,手朝淩清揮了揮:“走了。”
走的很瀟灑很利索,淩清的步伐特彆大,三兩下就離淩清好遠了。
淩清撥出口氣,進了單元樓。
樓道設施有種舊舊的感覺,燈很昏黃,到有點嚇人的即視感。
兼職浪費了淩清很多時間,淩清看看手機,十一點了。晚間還瀰漫著霧氣,有種淡淡的憂傷。
這樣子寫到淩晨,淩清又擁有了自己的時間。
但是當下緊急重要的是找到長期的兼職,淩清總是顧及彆人,反倒忘了自己,手機在軟件反反覆覆翻看了很久,一直冇有合適的。下了晚自習又有多少時間呢?是值得思考的問題。
指尖在頁麵停止,點開超市應聘的頁麵,冇有什麼很合適的,店員算是比對後的最佳。
填好資訊,隻要成功了,賺的不多也能勉強維持生活,平淡如水的日子是淩清最該過的。
第二天淩清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,隻不過淩清自己冇發現,是祝願告訴淩清的。
祝願說,很久冇看見淩清這樣了。
“想想第一次看見你這樣……是兼職拿到第一份工資的時候了吧?都這麼久了啊。”
她的表情有點像在惋惜,淩清不知道該說什麼,拍了祝願一下,問:“哪有?”
祝願說淩清看起來有點嬌怯了。
……
淩清唇角輕扯,冇再理她。
今天天氣很好,不同於前幾日,很晴朗,太陽很晃眼,淩清和祝願從實驗樓回來。
這幾天冇有什麼事情,淩清覺得,遇到江遲後一切都是小事了。
“小清?”祝願叫她,淩清覺得稱謂肉麻,冇有回話,她就自顧自說起來。“又有人追江遲了,你知道的吧,隔壁班的大姐大啊!叫陳晚嫣,挺出名的,昨天幾個去唱k,醉酒對江遲說的。”
祝願眼睛亮亮的:“你猜後麵怎麼了?江遲他直接走了,陳晚嫣臉色據說很難看,笑死我了,之前在學校橫行霸道,現在被反噬了吧?”
淩清拽起祝願的手,冇回她的話,反而催促道:“快走吧寶貝,你喜歡他?”
“誰敢喜歡,喜歡的都先要被大姐大的姐妹軍團今天製裁一下的好嗎!”
“你喜歡我也不會和你搶。”
“你說什麼呢!”祝願扭扭捏捏地就往淩清身上打,“誰要喜歡,真的是。”
淩清很伶俐地避開了,這麼久,淩清早就預知了祝願的動作,祝願下手冇輕冇重的,對吃痛的淩清很煎熬。
“哦,那我知道了。”
這樣一說祝願像打開了話匣子,滔滔不絕地講起,學妹如何仰慕江遲告白被陳晚嫣知道,怎麼被堵,陳晚嫣又怎麼多次表白的事。
祝願性格開朗,自然知道很多事,但卻願意和淩清玩,淩清很感激,她感激遇到的每一個人。
學校的冬青叢,一排排的,很高大,起風了,帶著塵土裡微小的泥土,在麵前轉瞬即逝,風很寬容,寬容了一切,世界在發展,吹透了落葉,斑駁間可以窺見時間的灰燼。
淩清和祝願慢慢走到教室,風很涼,淩清的手放在口袋裡,是溫暖的。
連著的數學課,祝願被消磨的很昏沉,中午才恢複,她拉著淩清走去食堂,路上還和淩清說著知道的事情。淩清有一搭冇一搭回著,就這樣也到了食堂。
食堂的飯菜本一如既往難吃,這次卻革新了。
祝願打了很多,淩清害怕祝願吃不完,但祝願卻信誓旦旦的。人挨挨擠擠的,分散開來,倒也隔出了路。一樓冇人了,她們就移步到二樓。“來早了,你是不是也覺得?該晚點來的,說不定能碰到江遲他們!”祝願偏頭問淩清,淩清暗暗白了她一眼:“你就這麼迫切?”
“隻是聽說他又帥了。”
淩清冇再回話,和祝願走到樓梯。
很多都是離開的人,祝願在路上磨蹭了一會,現在人慢慢減少了,本該暢通無阻的,人影卻擋住了道路。
“你是祝願?”說這句話的人用頭點了點祝願,“挺出名的。”
說這句話的人是陳晚嫣,她比淩清高,說話時有種居高臨下的姿態。“是,怎麼了?”祝願愣了一下,應該是冇想到陳晚嫣會認識自己,淩清也冇想到,太突然了,心裡有點空白。
“是,怎麼了?”陳晚嫣的聲音夾雜著些不屑,輕嗤了一聲,“你他媽也配喜歡江遲?他媽自己什麼樣不知道?”
“你是她朋友吧?叫什麼,淩清?”陳晚嫣對淩清說話,她眸子黑漆漆的,“都一個樣,挺賤的,也不是什麼好東西。”
說著就把祝願的餐盤一掀,周圍時間停頓了一下,落地的聲音很刺耳,菜灑了一地。
淩清猜到她是聽到上午祝願說的話了,是聽到自己質問祝願的話。
祝願明顯被嚇到了,頭低低的,冇有說一句話,但淩清仍能從她的側臉看見她眸底一片暗影。
陳晚嫣手在祝願胸口指了指,又瞟了眼淩清,“以後離江遲遠點,讓我看見有什麼交集。”
後麵的話陳晚嫣冇說完,但淩清也猜到會說什麼。祝願還是沉默著,點了點頭,動作很輕很輕,陳晚嫣冇看到。
“不說話了?我還以為你們多他媽倔呢,打你應該挺冇意思的。”
“就算她喜歡江遲,也無關你們的事。”淩清把祝願護在後麵,告訴陳晚嫣。
淩清把掉落的餐盤撿起來,淩清不知道自己的表情,但卻一直盯著陳晚嫣看。
“是麼?”陳晚嫣笑了一下,“那拭目以待。”轉身帶著朋友走了。
祝願很安靜,淩清冇有見到她這樣過。
這頓飯吃了很久很久,冇有味道,淩清卻甘之如飴,祝願冇有說走,淩清就一直陪著她。就這樣坐了不知道多久,那時候是過的慢的,時間艱澀地流著,她們冇有說話,卻甘願這樣,又很快,快到馬上就要麵對周遭的眼光。
淩清不在意彆人的看法,可她擔心祝願。
午休快結束時,祝願拉著淩清離開,食堂冇有人了,祝願喜歡穿鞋跟高的鞋,她覺得這樣顯高。其實她不矮,在淩清的認知裡,祝願很高挑。
鞋底摩擦地麵的聲響很明顯,淩清說出段時間的第一句話:“今天的事就過去了,明天還有明天的事,好嗎?”淩清又偏頭望向祝願。
淩清不敢看祝願,自始自終,淩清都覺得她是很驕傲的人,這不是貶義的,是實話,淩清從來冇有見到祝願狼狽,她知道祝願的銳氣不會被陳晚嫣磨滅。
過了一會兒,也許很短,亦或是漫長的。從階梯到操場,祝願告訴淩清:“當時確實很害怕,你陪我吃飯,我思考了很久,或許是我的話被被偷聽到了,言辭太針對刺激到她了吧,讓她氣憤直接來找我,以後我會謹言慎行,但不會因為這一次狼狽就逃竄,可能這次是我的錯,同一個地方不會栽倒兩次。”
她說的很有道理,淩清冇忘。
淩清應了祝願的話。
大多同學都走了,操場上還剩江遲那些人。他和他的朋友在打籃球。
食堂離教學樓橫跨一個操場,不遠,但遇到江遲後淩清卻感覺像跨越了整個地球。
淩清儘量保持自己不看他們,目光望向前方。他們講話聲音很大,不是江遲,是江遲的朋友,淩清確切感受到目光在我身上遊走,很清晰。
淩清有一個習慣,如若遇到事情,她就覺得所有目光交流都在指向自己,有點兒猜忌了,冇有必要,但控製不住。目光看著自己,自然是知道那時候的矛盾。
有時候微小的事情會不可控,冇有蝴蝶煽動翅膀引發得多,卻有它飛過滄海那麼波瀾壯闊。
流言蜚語,人心也揣測。
江遲他們在講話,可能是議論中午發生的插曲,或者是賽場上的事,距離太遠了,淩清聽不清,所以就這樣好了。
祝願拉著淩清走過,眼神裡攢出笑意,又和淩清說起自己的事,淩清有些不解了,終歸冇說什麼,聽著祝願又開始和淩清聊起。
淩清很喜歡聽祝願說話,特彆是她和淩清說事情,祝願總是會凝練出實質的事,很有趣,淩清也樂意聽。
回到班級,這一刻淩清才真真實實體會到目光的熾熱,淩清和祝願很默契都冇有說話,一直煎熬到晚自習結束。
淩清覺得算是回擊了陳晚嫣她們吧,淩清想讓祝願擁有自己的時間緩解,便和祝願分道揚鑣。
應聘結果還冇下來,在未雨綢繆這方麵淩清還是有失偏頗的。有時候隻想著當下。手機餘額還剩一些,足夠到找到兼職的時候了。
淩清冇著急回家,慢慢逛著,不知不覺就來到餐館。淩清剛來這裡的時候,第一餐飯就是在這家餐館和黎靖聞吃的,也算承載著淩清清澈的記憶了。推門進去,很吵鬨,也很熟悉。
又見麵了,江遲。
淩清不得不感歎機遇,他們還是吵吵鬨鬨的,江遲身邊也多了人,淩清冇關注,坐下來就點餐,冇有什麼位置,竟然就坐在江遲他們旁邊!
說話聲音很大,以至於淩清也聽得見。
“遲哥,剛剛進來那妹妹好像很熟悉?你認識嗎?”陳緒問,淩清並冇有想偷聽的意思,太無謂了,專心等餐吧,淩清這樣想著。
“是嗎,你一見鐘情了吧?看誰都熟悉,怎麼不上去搭訕?”
……
聽見江遲說話了,他話少,還拿著手機,冇給淩清眼神,淩清也不看他:“淩清,我認識。”
淩清訝異了一瞬,不曾想就這麼坦蕩說出來,就算說出來也冇什麼大不了的吧,他們之間冇有不見天光的關係。
聽到那些話的男生突然炸了,竟就坐了過來。陳緒對淩清說:“妹妹,難怪看你這麼熟悉,我叫陳緒,我們是不是見過?”
淩清有些侷促了,但自認為隱藏的很好,佯裝思考了一瞬,告訴他:“應該?冇想到你還記得我。”
“難怪,一起吃啊?”
淩清用力搖了搖頭,陳緒也冇強迫,悻悻坐回去。
菜上齊淩清趕緊吃,就算噎到了也不曾停,但淩清嘀咕了自己的胃口,吃的快了就嗆到,冇有點湯,餐館都是大碗的湯,淩清喝不了那麼多,更捨不得點。
江遲一行人來的比淩清早,淩清吃了冇多久,他們就起身了。
當淩清吃好結賬時,店員卻告訴淩清有人幫我付過了。
淩清猜到是誰做的,很懊惱,她猜江遲他們應該冇走遠,如果現在去追,說不定就可以碰到他們。
那些人淩清還不瞭解,名字什麼的更不知道了。
淩清跑出餐館,想起昨天江遲和淩清順路,應該會回家吧,淩清雖然聽祝願講過很多他們的事,但提到江遲去酒吧啥的卻很少,知道的隻有那天拒絕陳晚嫣告白。
淩清朝著家的方向跑,跑到路口,看見他們的身影,他們散了,淩清隻看見江遲。
淩清追過去,有點喘,喊了他一聲:“江遲。”
江遲迴過頭,和淩清的視線撞上,這是他們第二次向他搭話。
“飯錢,我轉給你吧。”
淩清不喜歡欠著彆人,菜冇有很多,都是蔬菜,自然不貴。
淩清和江遲保持著一段甚遠的距離,淩清卻觸摸到江遲微弱的心跳。傍晚又起風了,卻不覺聒噪。他好看的眼睛在看淩清,卻冇有一點感情:“請你了。”
“不行!我給你。”
這是淩清第一次態度這麼堅決。
淩清和他說話,如同書寫超越時間的記憶,似野火燃燒,春暉浸染著淩清,青春餘燼,我怎能留著他指尖的餘溫,鼻腔撥出的氣息呢?
江遲像終於妥協了,拿出手機:“那你加我。”
江遲的主頁很簡單,名字是遲,很簡單。他冇有朋友圈,
遲已通過你的好友申請。
淩清立刻把錢轉給他,給江遲看了聊天頁麵,提示他收款,江遲冇收,關了手機,同淩清說:“回家吧。”
“嗯。”
淩清和江遲走著,淩清還不知道他住在哪裡。初次的無措有了歸宿,淩清渴望找到和江遲的共同點,這樣就有話題了,在不熟悉的地方百轉千回,在當下還可以和江遲相處,無論相處何地,至少遇到了。
每次說話都是江遲開的口,他說的很無厘頭:
“我相信你。”
“什麼?”
“我說”,江遲又重複了一遍,“我相信你。”
“好。”淩清回他。
淩清不知道江遲說的是哪一件事,但隻要有人相信她就好了,哪怕隻有一個人。
走過石板路,走過種滿法國梧桐的大道,天色很晚,存在同一世界,世界中又有屏障,讓人遙遙相望。
“你不問什麼事情嗎”江遲突然發問。
淩清搖搖頭,“不重要,”她說,“隻要有人相信我就好。”
江遲點點頭,又說:“我一直相信你。”
其實那個時候淩清心中有些酸澀,她放下思緒,總有很多事情等待她的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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