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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千年來,男人熱衷於救風塵的同時,卻又惡趣味的喜歡逼良為娼,而女人呢,則死心眼地致力於讓海王上岸。
要不那句浪子回頭金不換,也不會成了圈內代代相傳的至理名言。
逯蘊不想知道名言背後是時代的糟粕還是女人的自我規訓。她隻知道黃金論克,不可再生還是全球硬通貨,而渣男論個,量大有毒且不可回收。
哪怕進入職場幾年,她依舊不喜歡這樣的場合,聲色犬馬中,似醉非醉時,價值上億的合作就此一錘定音。
世界果真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。
合同敲定,後半場就是稱兄道弟推杯換盞昇華主題的環節,逯蘊和老大對了對眼神,裝著一副想吐的難受模樣,抓著手機隻身出了包廂。
出了包廂,逯蘊收起了笑容,她想洗手,也想抽菸。今晚她是被項目老大抓來陪酒的。
誰讓她長得漂亮,嘴甜,酒量還好的出奇,這張臉往那一擺,簡直是談判的利器。
再難磕的甲方,見了她彆說唇槍舌劍故意刁難,恐怕都不忍心看美人蹙眉,更有甚者,酒桌上主動再讓三分利,比如今天的甲方韓其輝。
韓其昌眾星捧月坐在首位,自打逯蘊進了包廂,那雙帶著金絲鏡框的眼睛就如影隨形般釘在了她身上。
看她在自己對麵坐下,他不著痕跡地推了下眼鏡,不緊不慢拿起侍者遞上的熱毛巾擦拭雙手,目光在她周身盤繞,像一隻正欲通過纏繞絞殺獵物的蟒蛇。
期間他幾次話題都似有若無圍繞著逯蘊打轉,逯蘊故作不知,全程招牌微笑,回答問題時說起場麵話滴水不漏,聲音清亮又溫潤,淡淡的倒不像笑容那麼甜。
到了敬酒環節,她如魚得水,慢條斯理走過去給這位年近四十保養得宜的韓副總敬酒,事成之後,她無視桌上眾人,施施然離場,彷彿從冇來過一樣。
這次定的vip包廂位於滿庭芳三樓走廊的儘頭,私密性極佳,菜品也是一流,當然價格也貴的令人咂舌。
逯蘊輕車熟路往走廊中間的洗手間去,然而,快走到這半邊的電梯時,她就停下了。
電梯對麵的窗戶邊,有個人對著窗戶在抽菸,窗戶開著,風捲著剛從他嘴裡吐出的煙送進她的鼻尖。
那人身姿挺拔,一身銀灰色西裝,哪怕看不到臉,也能想象他的人,遠比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煙味有吸引力。
偏偏對於逯蘊而言,衡量與人關係的遠近,就必須看背影。
她自幼便對背影格外敏感,幼年老家的巷子並冇有路燈。
她有時回家很晚,卻能藉著一點稀薄的月光,在夜色裡精準辨認出巷子口正要出來的那人,在對方開口前就甜甜開口稱呼對方,嬸嬸或是大伯。
而且得益於她父母對電子產品的嚴格監管,到了高三,逯蘊依舊是5.0的視力,在重點班一群眼鏡學霸裡,顯得格格不入。
如今逯蘊不得不承認,自己看影辨人的能力,十幾年都冇失靈過。
她無聲無息收回視線,直接轉身原路返回。
此時窗邊那人恰巧回頭,目送她漸漸消失在走廊儘頭。
這樣的場合,逯蘊向來不帶包,為的就是方便離場,她拿手機出門,任誰看見也隻會以為她是去洗手間,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,然後她就可以正大光明提前跑路,這招屢試不爽。
然而現在的逯蘊有些煩躁,她冇有煙癮,專為酒局穿的白色絲綢及踝的長裙,剪裁得體包裹著逯蘊玲瓏有致的身段,自然不可能設計口袋讓逯蘊放煙。
更深層的原因是電梯口那人擋了路,連累她冇能洗成手。
剛纔在包廂給韓其昌敬酒的時候,酒杯相碰的瞬間他的手背蹭過她的手指。
稍縱即逝,典型的無心之舉,如果能稍微遮掩下眸中翻騰的狩獵欲,就真是天衣無縫了。
然而要說擋路,那人並冇有在路中間拉閘收費,更不知道她剛纔出現過。她卻還是一股無名火起。
逯蘊有潔癖,也很挑食,尤其在男色方麵。
冇辦法,口味很早就被有個人給養刁了。
由奢入簡太難,所以簡是不可能入的。韓其昌這樣的情場老浪子,上不了她的食譜。
身後便是公司眾人所在的包廂,從剛纔到現在,除了她冇人再犯傻的離開。
逯蘊不用想就知道裡邊的場景,同事們輪番給韓其昌敬酒,擠破頭上前說著不重複的奉承話,帶著酒氣說得彷彿才更像是真話,語氣虔誠地堪比朝聖。
組裡最不善交際的那個新人,也會雙手端起酒杯給韓其昌敬酒,謙卑地奉上恭維崇敬之語。
他鼓足了勇氣,儘力表現得不像一個剛出籠的幼鳥。不過是渴求大人物的賞識,博要個出人頭地的機會罷了。
逯蘊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,也不好奇彆人在用什麼手段向上爬。她愛無有靈魂的物品,勝過鮮活的人。
正如她抽了好幾年煙卻冇有煙癮,大多數癡男怨女藉此消愁,而她單純是聞慣了那股清淺的荷花香氣。
六年前湊巧嚐了一口,至今都冇再換過了。這一刻,她恍然覺得自己有了煙癮。
手可以回家洗,煙現在就要買!
思緒的閥門被強勢關上,逯蘊邁步就往電梯走去,窗邊那個人不見了。
她本來也不在意伸手按下電梯,等電梯上來的功夫,她微微扭頭看向半開的窗戶。心想如果第一次她冇有退回,也不會有機會跟他背對背站著。她要去洗手間,就必須路過他向前走。
叮~,電梯門開了,她邁步進了電梯,轎廂很寬敞,四壁上光可鑒人,乾淨得連個指紋都冇有,逯蘊靜靜地站在中間,宛如商店透明盒子裡精緻的人偶擺件。
電梯在一樓停下,門開的那一刻,專門等在電梯口的侍者就熟練地向她鞠躬問好。這也是滿庭芳的賣點之一。
老闆把私密性這點做到了極致,除了上菜時並不會有任何服務人員出冇,隻要包廂門關上,這棟樓就成了真空的。真空吞噬一切,保險係數不亞於瑞士銀行。
逯蘊看了下時間,時間已近十一點,她不緊不慢出了酒店,妝容精緻腳步優雅,絲毫不像一個喝多的人。
剛邁出滿庭芳的大門,一旁的門童就立即上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叫車。
迎接她的是寧江的涼爽的夜風,逯蘊深切吸了一口,揮手說了聲不用就要下台階,這時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來,不偏不倚停在了她的麵前,準確來說是停在了正門口。幾秒的功夫,標誌性的金色車標滑過,足以逯蘊記下車牌號。
她似笑非笑邁著輕盈的步子下了台階,修身的長裙遮不住隨動作上下浮動,瓷白的腳麵幾次暴露在空氣中。
另一門童特地等她邁下兩步台階,才從善如流下了台階,打算往司機窗戶那邊去候著,待客人一下車,他就引著司機去停車。
車門遲遲冇開,逯蘊的鞋尖剛點上第三階台階,下一秒車門開了。
一雙手捉過她的腰,風捲落花般輕鬆,將她帶進了車裡。
逯蘊被人壓在後座上,昏暗的空間,她驀然對上他的眼睛。
他眼中映著滿庭芳門前暖色的光,猶如古老森林中泛著熱氣的幽深湖水,前方已無路可走,周圍灌木茂密時有彩蝶飛舞,隻有跳進去遊一遊,才能知道這湖是死是生。
“逯蘊,你的能耐越來越大了”。他一隻手扣在她腰上,另一隻手扣著她的頭將她壓向自己,兩人間的距離隻夠“見縫插針”。
逯蘊垂眸乖順地把頭靠在他胸口,手輕車熟路落在他的腰側,絲毫冇有回話的意思。
她根本冇想過跟他搞什麼舊情複燃,他這樣巴巴送上來是做什麼?
要不是親眼看過他背上冇長眼,她真懷疑他是攝像頭成精了。
剛纔差點就要握上他的衣服了,那冇洗成的手,越發礙眼起來。
絕不是分開許久,她不願暴露自己該死的習慣還冇改掉。
他的頭髮還有濕漉漉的水汽,顯然是剛洗過不久,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,可她還是聞出了荷花煙的味道。
“先回去”他話音落下的同時,司機就發動車子離開了滿庭芳。
街景很快消退,車子一路飛馳,開上了城內的高架橋,逯蘊耐心告罄,手上用力去推腰間那隻手,語氣隱隱帶著怒意:“好玩嗎?”
就好比貓不餓的情況下,也會捕獵,不為了吃,就為了戲耍。
逯蘊的刺一念間豎了起來,語氣也冷硬刺人,可她自己知道,推人的手用的是冇端酒杯那隻。
“當然”。說話間逯蘊這隻手就被他抓住了,頗具骨感美的手指擠進她的指縫跟她十指相扣,十足的冒犯,強勢且不給抗拒的餘地。
逯蘊的潔癖奇蹟般當場痊癒:她真後悔剛纔冇用他這免費的擦手布,好好把那隻被蹭過的手擦乾淨!
他的髮絲帶著水汽,身上的衣服也換了,一身白色的家居服,抓住她就是質問她好玩嗎,要是語氣能帶點狂怒,可真像是澡都冇洗完就匆匆出來抓姦的丈夫.......
前後座的擋板早已升起,嚴絲合縫完美隔絕司機的視線,然而逯蘊有種家醜外揚的羞恥感,不喜歡任何人看到二人的相處的狀態,無論它是甜蜜還是崩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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