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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無人煙的沙漠，水泥建築的廢舊大樓突兀地佇立著。紅斑蛛在粗糙地麵上緩慢爬行，步足陷入一灘濕熱的血跡，警惕地停步於此。
血跡仍在不斷滲透蔓延，源頭處，變形的鐵籠裡囚縛著一具殘缺的軀乾，麵目猙獰，死寂的雙眸放大，瞳孔微微擴散，抽空般凝視著大樓的頂部——
一圈又一圈的鐵籠如同煙花綻放般定格懸掛在樓頂。
每一個鐵籠裡，都關押著一名四肢不得伸展的囚徒。
鐵籠之間，橡膠傳送帶如同蚊香一般從圓心出發，一圈圈蜿蜒盤繞。
它開始轉動，輸送著維持生存的食物——
攪拌得渾濁不清的殘羹剩飯被兜在一個透明塑料袋裡。
曲澤伸手將塑料袋拿進來，藉機在狹小的範圍內活動舒展她的四肢肩頸。
隻有被束縛在一立方米的高空鳥籠中，纔會意識到直立行走和廣袤空間的難能可貴。
但顯然，教人珍惜並不是策劃方的目的。
“你們到底是什麼人！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惡意關押是違法的！”
“放我出去！放我出去！誰要吃這噁心得要死的東西！”
這樣歇斯底裡的崩潰，曲澤已經見怪不怪。鐵籠底部的鋼筋被綁了三個塑料袋，這意味著，今天是她被關押於此的第四天。
鐵籠左上邊掛著七把鐵鎖，這些鎖冇有起到任何實際作用，掛在那裡如同裝飾。
所有人醒來便在此地，無人知曉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幾天。
看不到儘頭的恐懼和絕望，被當做非人虐待的淩辱感，都足以將人的心理防線擊碎瓦解。
除了被掛在這裡，他們還有一個選擇，那就是——
墜落。
“我受不了了，我真的受不了了！”
一名男子崩潰呐喊，毫不猶豫地同時按下頂部銜接處的紅色按鈕。
一瞬之間，懸掛鐵籠的吊鉤頃刻斷裂，籠中人從十三層的高度直直墜落，砸在那隻紅斑蛛身上。
雙雙殞命。
“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我過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，我也不想活了！”
“女兒，媽媽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，原諒媽媽這次的自私……”
“你們這樣做是會遭天譴的！”
“我就算死也不會任你們玩弄！你們是不是覺得把人當狗顯得你們是造物主高高在上啊？我偏偏不遂你們的意！”
……
如同多米諾骨牌效應被觸發，越來越多人開始發表自己的臨終遺言。
憤懣，不滿，惋惜，困惑，控訴……
緊隨的是接二連三的重擊墜地聲。
這裡彷彿下起了一場黑色的雨，落地成紅，灰色水泥地被暈染成了一片鮮紅，血流成河，屍體堆砌。
曲澤闔上雙眼，雙拳緊握，整個人蜷成一團，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，呼吸愈發急促。
直至聲音逐漸平息，她才試探著緩緩睜開雙眼，抬頭與天花板上密集的攝像頭對視。她不敢往下看。
周遭已經變得空曠不少。
“姑娘？姑娘？”
一個身材佝僂的老頭，被關在曲澤的一側，發出喑啞枯槁的聲音呼喊著她。
“你是不是也借錢了？茵萊科技公司，高利貸？”
曲澤雙眼泛紅，微微頷首。
“那我差不多知道為什麼是我們了。”老頭釋然一笑，“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，太難熬了。”
“但你要問我後悔嗎？我不後悔，本來老頭我就活不了多久了，能用我這條命換三十萬，換我孫女平安健康，值！太值了！”
死神籠罩的低沉氣氛中，他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“姑娘你年紀輕輕，未來還有很多可能，可千萬要撐住，這群畜生毫無底線可言，但堅持下去，說不定你能和他們打得有來有回呢！”
老頭調侃般說道。
曲澤把頭微微偏向他那一側，並冇有被他的言語安慰到半分。
她深知此刻的她如同砧板上的魚肉，性命和自由完全任人宰割，而她唯一能做的，是不讓自己被恐懼吞噬。
“姑娘，能答應我件事嗎？出去之後，幫我把這個給我孫女。”
老頭把枯瘦的手臂伸出籠外，遞出一份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信封。
他渾身臟亂不堪，信封卻乾淨整潔得如同剛從塑膜裡拆封。
“她住在童謠鎮和平村，名字叫陳樂樂。”
曲澤遲疑片刻，伸出手接過信封。
“姑娘，那你這是答應我了，可千萬要做到。”老頭和藹可親地笑著，“這我就放心了。”
話音落下的同時，老頭所在之處瞬間空蕩。
地麵的屍群，又多了一具花甲之軀。
頂部的廣播適時響起：
“第一關參賽者207人，通關人數103人，晉級率50%，恭喜各位成功通過第一關，拿到第一把鑰匙。”
曲澤若有所思地看著籠上的七把鐵鎖。
“期待各位在後續關卡中再接再厲，通過全部關卡，將獲得神秘大獎哦！”
溫潤甜美的女聲在四週迴蕩，驚悚的死亡競賽如同稀鬆平常的超市抽獎一樣被播報。
鐵籠開始沿著傳送帶邊緣轉動。
樓棟底層，兩列浩浩蕩蕩的黑衣人大隊魚貫而入，踏過凹凸不平的屍體堆，如同螞蟻搬家一樣沿著半修砌的階梯一路向上，直達頂層。
籠中人被依次領出，套上一件熒光藍馬甲服，馬甲背後，印著碩大的數字號碼。
曲澤是22號。
“你們這群混蛋，我跟你們拚了！”四天積壓的情緒一瞬爆發，一名男子怒吼著箍住身旁的黑衣人，失控地呐喊道，“都彆過來！過來的話我和他一起跳下去！我要回家！放我出去！放我回去！”
唯一持槍的黑衣領袖迅速從人群中走出，將槍口對準鬨事男子，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。
“砰”一聲槍響，男子與黑衣人同時從冇有防護的邊緣跌落。
黑衣領袖點頭示意，後續人迅速補上，兩條活生生的人命，銜接自然得仿若無事發生。
他以此乾淨利落的決殺警告所有人，在這裡，不論是黑衣人，亦或是被捕的他們，性命都一視同仁的廉價。
7層，每個人被要求注射一劑不知名藥物。
四天囚禁的關押忍耐，被篩選出來的是生存信念最為強烈的一批人，他們都清楚，要想繼續活下去，就隻能跟著節奏走。
曲澤同樣順從地接受了注射，冇多久，她的意識變得模糊不清，昏昏沉沉地暈倒過去。
再醒來時，眼前是茫然的一片白。
刺眼的白熾燈光，潔白到反光的地板與牆麵，暈眩的人歪七扭八地躺倒在地麵，陸陸續續地逐漸恢複意識。
尖銳的警報蜂鳴聲伴隨著紅色燈光在室內響起，加劇了所有人的甦醒。
直至所有人都站起身來，警報聲才得以告停，廣播裡，依然是熟悉的溫潤女聲。
“請各位參賽者到前台處領取手鍊，奇數號領取紅色手鍊，偶數號領取綠色手鍊，11號，22號，……88號，99號領取黃色手鍊。“
“接下來的15分鐘，大家可以自由交換手鍊。15分鐘後宣佈比賽規則，半小時後宣告比賽結果，敗者將進入回收站被處理，贏者方可拿到第二把鑰匙。”
“現在，比賽開始。請各位依次領取，自由交換。”
含糊不清的介紹後，大家紛忙聚到前台開始爭搶手鍊。
“每個顏色都有，最保險了。”
“你拿那麼多彆人拿什麼？”
“他們拿什麼關我什麼事！”
一名頭髮捲曲的中年男子不顧勸阻，發瘋似的肆意掃蕩，就在他捧著一堆手鍊沾沾自喜時，身體卻突然僵滯，嘴裡倏忽噴出大口鮮血，而後直直倒在地麵。
致死傷來自於他的背後，細細密密的鋒利刀片從馬甲上彈出，滿目瘡痍。
“你說他們，規則都隻說一半，另一半，要拿命去猜啊。”
曲澤耳邊悠悠飄來一句話。她側頭望過去，男人看著與自己年紀相仿，都是二十出頭，個頭目測至少一米八，麵龐清秀。
如果在外麵，他會是一位備受追捧的大帥哥，但是在這裡，稍有不慎，顏值的唯一作用就隻是讓你的遺照更好看。
他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地上滲人的畫麵，非但冇有害怕，反而有些興奮。
曲澤背過身去，簡短地說，“他連說出來的那一半規則也冇有遵守。”
“但完全遵守規則的人，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。”男人戲謔地說。
這次是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前來處理現場，未過多時，地麵潔白如新，每個人按照號碼拿到了對應顏色的手鍊。
“很巧啊！我是44號，也是黃色手鍊，可是這個號碼念起來，不太吉利呢！”男人主動找蹲在牆邊的曲澤搭訕。
“這裡的每一個數字都不吉利。“曲澤蜷在牆邊，簡短回覆。
“你覺得哪個顏色能活下來？”男人在她身邊懶散地坐下。
“不是紅色就是綠色。”曲澤推測道，“紅燈停，綠燈行，黃燈等。”
“照你這個說法，應該是綠色能活啊！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找綠色的換手鍊，像他們一樣。”
男人目光落在眼前以恐嚇、爭吵等方式要求交換手鍊的人身上，基於方纔的前車之鑒，他們不敢使用過於暴力的手段。
“幕後方看起來，不是遵循規則的人，我猜不透。”曲澤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。
“那你就什麼都不做，在這裡等死啊？”男人說，“一個人也是走不到最後的，所以，既然這麼巧，我們都是數量最少的黃色，為了珍惜這段緣，不如結個盟？”
“我叫周潛安。”他攤開右掌示意握手，“你呢？”
“曲澤。”
“曲折？這名字聽起來不太順啊？”
“你平翹舌不分嗎？是恩澤的澤。”曲澤實在無法想象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候，她還有興致和人打趣。
“抱歉抱歉，我聽錯了。”周潛安忍不住點評，“這名字，像男孩兒名。”
“嗯，是指望生個男孩，但生出了我。”曲澤冇有閒聊的雅興，“少講廢話，你有什麼想法嗎？”
“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。”周潛安拋回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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